今年還沒過完,佳作已經多得數不過來了,但有部預定今年播出的新番,得到的卻不是期待和看好。
「內核都沒了還有什麼出的意義嘛,不如換個新框架」「再頂著flcl的名字有什麼意義」「不知道味道對不對啊」.....
還沒播出,就得到一票質疑與否定,并非新作實力不夠強悍,只是前作太動人,以至于無法接受續作滑鐵盧的可能性。
《FLCL》第一季于2000年播出,全六卷的OVA動畫,是G社繼《新世紀福音戰士》后的又一力作。
評論中從有人調侃:EVA賺的錢就用來玩這部動畫了。
之所以說是玩,因為《FLCL》是一部十分意識流的實驗作品。
他用極其先鋒前衛的意象符號代替原本拿不上台面的污濁的欲望。
不間斷的打斗、爆炸、漂亮但大腦脫線的外星女、貓耳臭屁臉五年級男主角、兔女郎、「青春期思春性皮膚角質硬化綜合癥」。
一幀幀畫面行云流水、毫無章法的流淌在觀眾眼前,但卻有不期而遇的痛快淋漓。
FLCL,FOOLY COOLY——愚蠢的帥氣,平淡與瘋狂交織,成長與回避錯綜,幻想中尋找現實。這是鶴卷和哉、庵野秀明、貞本義行、今石洋之送給觀眾叛逆又放肆的暴走地。
這些當仁不讓的日本動畫頂梁柱們齊聚一堂,用極致的荒誕詮釋著他們「愚蠢又帥氣」的才情、妄想、狂氣,22年后的今天依然自由得讓人難以忘懷。
多少觀眾被「青春就是把電吉他當作球棒然后振臂高揮」和「青春就是懵懂卻沖撞的潮騷」震懾得失語。
少男少女們被塞進由戀愛、外星宇宙、機器人、電吉他拼接成的魔方里,名為「青春」的實驗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與搖滾的喧鬧加速啟動,在二十世紀伊始創造出了未來數十年的日本動畫業界都難以超越的神話。
而這個神話,其實并沒有講真正意義上的故事,一切都在層出不窮的意象中流淌完了。
小學生直太,羞澀、平凡,口頭禪是「不會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
他整日與哥哥的女朋友廝混,而那個大他許多的女孩,會從后面抱住他,會貼住他的耳朵說出讓他羞憤難當的囈語。
理所當然地,他對愛情的懵懂與悸動被挑逗起來,他開始產生幻想,就在這時,特別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駕駛著意大利摩托車Vespa風馳電掣、自稱「19歲的宇宙人」的神秘金發女子春園晴子用貝斯打飛了他,自此他的頭上出現了神秘的角。
根據春園晴子的說法,這個角是「思春期心理因素皮膚角質癥」(簡稱flcl,這也是flcl在本片中所出現的第一個解釋)的表現。
每當直太糾結于青春萌動與矛盾時,這個角就會越長越大,直至變成長著電視機臉的機器人健次。
后來,直太的角有時從前額突出,有時從后腦突出,有時是兩個貓耳朵的形態…每次都誕生出不同的機器人。
健次的職責,就是與這些家伙進行殘酷的搏斗。當健次的力量處于劣勢時,便會把直太整個吞下去與他合體,瞬間就戰斗力爆棚。
一部核心關于青春的妄想劇正式拉開序幕,繞得觀眾不知所謂,背景設定、外在因素統統一閃而過,被最大限度的弱化,幾乎只剩角色的自我告白。
觀眾就和直太一樣,面對著突如其來的特別事件,什麼都搞不懂,卻只能跟著鬧哄哄的引擎和吉他走在這場名為青春的謬誤里。
《FLCL》要展現的從來都不是故事,至始至終都是人物在青春期中的心理狀態。混亂不堪、糾結不已、憧憬恐懼,這首紛繁的青春狂想曲不要音節清晰的故事,只要縱情飛翔的感受與體驗。
作為Gaina引以為豪的OTAKU動畫,這部描寫思春期少年的心理世界的作品中幾乎處處充滿了符號、象征和隱喻。
那個被直太一臉羞澀表白的女主角春園晴子,本身就是個意象。她曾直言:我是你青春期的產物。
她駕駛著摩托車渾不在意地從一片虛無中殺出來,莫名其妙成為直太家的保姆。以護士裝和兔女郎等性感形象戰斗,對直太說:「如果不揮棒的話什麼都不會發生」。
一方面,她給予直太最直接的欲望和指引,一方面,她對直太本身毫不在意,直太連武器都不是,充其量只是子彈。
晴子的突兀、難以預測與捉摸,就像青春期突然萌發的渴望,以及對自我的難以掌控。
最終話中,直太從男孩向男人進發,他開始觸摸自己最向往的成熟的邊界,也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
這種啟蒙的暗示在《FLCL》中隨處可見,其中最讓小編感到有趣的是父子爭奪晴子的劇情。
當直太看到裝著父親腦袋的機器人與晴子親密接觸時(他那時以為就是父親本人),反抗父權的心理第一次萌發了。
這是青春期的一個重要象征,在弗洛伊德的理論中,戀母情結最終都將走向對父權的反抗,這男性成長期相對獨特的困境,因為父親直接威脅到意識的成長。而直太從一開始的生悶氣,到戰斗時的回避,最后才是氣勢洶洶地直面桎梏青春期的強權。
說回晴子,晴子作為直太青春期的產物,除了引領他向上之外,最重要的作用仍然是疏導噴薄的渴望。
她成熟、主動、活潑、大膽,對于懵懂羞澀的少年而言,她顯然是理想化的女性(監督鶴卷和哉也說,「晴子姐姐太帥了!」)。她與直太的交流是完全直接的,也從側面說明她是直太內心的產物。
晴子引出了直太的角,第二特征出現后,直太惶恐、激烈、躁動、不安,對自己的欲望充滿焦慮和恐懼,晴子卻狂放地戲弄著他,以最漫不經心的姿態。
她對直太來說是一種野性的誘惑,誘惑他迅速屈服于欲望之中,拋棄理性與現實,歸于夢境與無序,這對直太來說既是突破恐懼的引領,同樣也是走向歧途與深淵的危險。
直太脆弱的理性似乎不占上風,但在暴走后面對晴子,他褪去了青春的囂張與成熟的表象,又回到小學生靦腆告白的樣子。一切好像回歸原點,卻又截然不同,如果沒有戰勝過不安,他就不敢吻上19歲的女孩。
當直太變回小學生的臉親吻晴子那一刻,揭示了青春的本質。
有趣的是,在一個描述男性青春期心理的動畫中,核心卻是透過一些女性角色說出口的。
暗戀直太的班長,青春期的煩惱并不比直太小。她要面對父母離異的可能,這種直接的打擊出現在青春期是有可能致命的。
班長一要偽裝自己帶眼鏡,二要偽裝出縣長父親鬧得滿城風雨的緋聞對自己沒有絲毫影響,三要偽裝冰冷高貴、誰都不在意的形象。當直太憤怒地指出班長為了當話劇主角作了弊時,班長便不得不像直太那般,與自己內心的癥結作戰。
當她獲得了屬于自己的勇氣時,她說:大哭大鬧就好了啊,直接對他們說出來。
再對比渡過了青春期的成年人角色,假眉毛官員雖然時刻保持威嚴,但他能被使用的力量(角)卻小得可憐,父親更是個糟糕的形象,象征地成為晴子的奴隸。
滿口「禁止下流!禁止下流!」的女老師,都表現出成人世界的虛張聲勢與軟弱無力。他們屈服于社會倫理道德施加的禁欲教育,將自身恥感作為成人的第一要義,與欲望搏斗,與禁欲同行。
壓抑自己內心的結果卻顯而易見,從不直面自己,又如何獲得自身的安定與力量?
直太最后的執拗簡直戳破了成年人的假面,揭示了青春的本質:在經歷了倫理洪流,經歷了內心動蕩,經歷了噴張的欲望之后,依然能找回嬰兒般的赤城與坦蕩。
直面欲望,欲望沒什麼不對,大哭大鬧也可以,唯一和嬰兒不同的是,渡過了青春期的大人,在這份欲望面前有認知、有選擇、有承擔。
「青春就像一頭獅子,在發霉的房子里沖撞。」勇敢試錯也沒那麼可怕!
青春又不是一頭獅子,它最終要化為一只小狗,既能熱烈昂揚地對自己和自己的「想要」搖尾巴,又勇敢拒絕迷途中真正危險的「食物」。
至于FLCL到底是什麼?愚蠢的帥氣?初戀?虛擬戀情?誰在乎呢。